【飞咻】哥哥我们不在一个星系呀
（十）
有人来开门。
刺眼的光争先恐后地钻进门缝，照亮这个不算大的房间，也照亮闵玧其沉郁的双眼。
闵玧其的眼睛眯起来，来人站在门口，背着后面大亮的光景，叫人看不大清他的面容。
但闵玧其知道，这个站姿随意的青年，就是那日带他们走的人。
金硕珍看着在床上缩成一团，满脸戒备的少年，忽的就低低笑了几声。
“闵玧其，是吧？”金硕珍开口叫他的名字。
闵玧其抿抿嘴，并不回答，只低声问:“你们把他带去哪儿了？”
“谁？”金硕珍挑眉，接着又作恍然大悟状，“噢，那堆废铁零件？”
闻言，闵玧其狠瞪着他，从咬紧的牙关里一个一个蹦出字来:“他什么也没做，你们，太大题小做了！”
“小题大做？”金硕珍笑着重复一遍，懒懒地抬起食指抵在唇边，“嘘，是你，”他的声音很轻，“是你被所谓爱情蒙了心，你是人类，和我们一样，他不是。”
闵玧其冷着眉眼，闭紧嘴巴，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头。
“啊啊，”青年的一张娃娃脸和善，声音却慢，“跟我走，我帮帮你啊。”
他看着猛地抬头眸子蕴光的闵玧其，无声地勾起嘴角。
帮你，放弃他。
“不！！！”
极度愤怒暴躁的少年声音。
“你们放开他！放开他！听见没有？！”空旷的实验室里冷冰冰，闵玧其被两人擒住手臂，压着跪在地上。
冷白光线照着他脖颈处凸起的青筋，闵玧其挣脱不开，一声又一声地怒吼。
不远处，一个身形修长清透的少年睁着一双呆滞散白的眸，手脚被缚在竖起的操作台上，一根根细长的管子深深没入他的身体，细密得恐怖。
少年的一头蓝发格外鲜艳夺目，就正对着闵玧其，映在他乌黑的瞳孔里。
乌黑的眼睛模糊成一片雾霾蓝，闵玧其轻声喊着金泰亨:“泰泰……泰泰……泰泰……”
一遍又一遍。
无人应。
“金泰亨！你说话啊！金泰亨……咳咳”小猫似的轻声呢喃变成无助嘶哑的大声喊叫，一口气没喘上来，闵玧其被冷空气呛得直直弯下腰去，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呛得厉害，泪珠子就不停地往下掉。
怎么办？
闵玧其第一次那么痛恨自己。
喜欢的人近在咫尺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。
金泰亨，我该怎么办？
“呜……”闵玧其垂着头，呜咽声从死死抿着的唇缝溢出来。
闵玧其真的很讨厌现在的自己。
“哟，”下巴被青年修长的手指捏住用力地抬起来，闵玧其一双泪眼朦胧，只看见金硕珍嘴角讽刺的弧度，“哭啦？还真是个小朋友。”
闵玧其不说话，只有泪水滴落在金硕珍的手上，微凉。
青年轻蹙起眉，一脸心疼:“怎么还越哭越狠呢？瞧瞧，一张可爱的小脸都哭花了，我不是带你来看他了吗……嘶——”
金硕珍倒吸一口凉气，他捏着少年下巴的手指被闵玧其张嘴狠狠咬住了。
青年不怒反笑，另一只手捏住闵玧其的两颊，带了狠劲的力道强迫他松开了牙齿。
抽回手一看，食指上一圈深深的牙印，见了血。
收回了那副心疼的表情，金硕珍整个人都冷漠:“别的小猫儿亮爪子挠人，你倒也会张开小嘴咬人了啊。”
金硕珍哼笑，转身对着操作台边上的黑衣男人说:“行了，倒是我太心软，开始吧。”
黑衣男人点头，凑近操作台。
拉动操作杆，台子启动，带着冷气的嗡声，缓慢向后倒下放平。
“你们，你们要干什么？！”一直没有出声的闵玧其手足无措，他慌张地开口，带着一股子疲惫的沙哑哭腔。
没人回应他。
只有男人不停扯出的管子摔在地面的响声。
台上的金泰亨睁着眼，任人摆布。
少年美好的躯体仿佛被人开膛破肚般，精细的零件随着被扯出的管子散落在地。
惨不忍睹。
闵玧其看着。
用他漂亮的眼睛看着。
扯出来的管子，像是生生捅在了他的身上。
最后一根管子，带着滋滋的电流声摔落在地。
那是少年心脏的位置。
“轰——”理智的弦欲断不断，闵玧其只觉大脑一瞬的空白，崩了。
是他崩溃的大喊，又或者是刹那爆发出来的惊人力量。
闵玧其挣开了压住他的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，他手脚并用地爬过去，又狼狈至极地一头撞上操作台。
有殷红花朵自他雪白额前蔓延开来，染红了他的一只漂亮眼，再滚下脸颊，成了血泪。
金硕珍讶然地抬高眉梢，看着闵玧其颤抖地摸索着，扶着台子站起来，又低下头去。
鼻尖相抵，红色的眼泪滴在下方少年漂亮的唇上，闵玧其不愿看他千疮百孔的身体，就只盯着他的眼睛。
毫无情绪，金泰亨的瞳孔里是纯白的光晕。
映不出闵玧其的样子。
闵玧其张嘴，什么也没说出来。
他只能伸手去摸少年的心口，那里只有残缺不全的破碎零件，闵玧其摸了一手斑驳的蓝。
“嘁……金……”
闵玧其张了半天嘴，终于发现一个可悲的事实——他说不出话了。
他瞪大了眼睛，右眼就只看见污黑的一团，模糊得痛。
他的思想叫嚣着，喉咙却干哑着沉默。
“……”在他发现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了之后，闵玧其终于闭上嘴巴。
血红花朵干涸在额前，只有眼睛里的湿意浓稠。
闵玧其不语。
闵玧其不哭。
闵玧其低头，吻了少年的唇。
他们的唇轻轻贴在一起，都是冷的。
时间很漫长，闵玧其闭上眼，有清澈痕迹自他的左眼蜿蜒而下。
余温融在厮磨唇间，温度不达，爱意已至。
朦胧中，闵玧其微微愣住，好像有只手抚上了他的头顶，轻飘飘的。
他倏地睁眼，左眼的倒影清晰明亮并一点蓝。
金泰亨的眼睛很透。
此时此刻，在少年的两颗瞳孔上，是清清楚楚的闵玧其。
闵玧其不敢动，他怕。
怕金泰亨的眼睛忽然又没有了他。
他僵着身体，却眯起眼来无声地笑。
笑着笑着又打湿了眼睫，他抿了嘴，金泰亨看着闵玧其，很温柔很温柔。
蓝发少年弯起眼睛，机械质感的嗓音也很温柔很温柔，金泰亨说:“哥别哭，过会儿就好了呀……”
不要为我掉眼泪，我对你笑，也想你对我笑。
金泰亨还是死了，或者说，销毁成功了。
少年的眼睛睁着，瞳孔上停在闵玧其僵着脸又哭又笑的那一幕。
永远停在那里。
闵玧其在医院醒来，旁边坐着撑脸昏昏欲睡的田柾国。
他以为是梦，他多想是梦。
可当闵玧其伸手去碰额头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时，那未被洗去的，一手斑驳的蓝却在对他说，不是梦。
不是梦，他离开你了。
金泰亨离开你了。
自此，闵玧其失语整三月。
再无人能靠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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